害羞的眼神

電視裡看到尾巴一面打轉轉一面圍繞著主人叫跳玩鬧的狗兒，使我不由地想起萊喜。

萊喜是一頭德國牧羊犬。讓人覺得萊喜有別於其它的狗，不單是她的聰明、她的善體人意，更是因為她的敏感和豐富的感情。

那一年，父親和友人商談後，決定把萊喜送到去朋友家住個把禮拜，好讓萊喜和朋友家的大狼狗有機會做一夜夫妻。
等萊喜回來兩個多月下來，發現小狗沒懷上，反倒是被傳染了一身的蝨子。無奈之餘，只好送到台大獸醫院去住院，請相熟的獸醫設法除蝨治療。
不料從醫院回來的萊喜，一進門就躲了起來。等我們放學回家看不到萊喜，連拉帶扯的把狗叫出來時才知道，醫師為了要徹底驅除狗身上的蝨子，非得把身上的毛剃光才能施藥除虫進入治療程序。

沒毛的萊喜就像人沒穿衣服，不好意思見人。
當我們非要萊喜出來和我們玩時，牠連走路都是靠著牆扭扭捏捏地走。看人的時候，抬起眼來偷瞄一下就垂下眼簾，閃閃爍爍滿是害羞的模樣。

原來頗有幾分派頭棕黑色的大狼狗，在毛被剃光以後，顯得蒼白瘦削，整個身子似乎小了一圈。
我們驚訝地發現，一向被我們笑話的大耳朵變成尖尖的小三角。
脖子上的鬃毛沒了。妹妹笑說，鄰家小孩再要借去玩騎狗打仗用時沒有「狗勒」可揪了。
剃了毛的臀部也不豐滿了；搖起來曾經颯颯有風、威風凜凜的尾巴，只在尖端留了一小撮毛。獸醫的說法是，獅子的尾巴也是這個樣子，留下一撮看來會威武一點。

兄妹幾個圍著萊喜端相，這個摸摸牠的耳朵，那個揪一把脖子，有拉著狗尾巴搖著玩的，也有捧著狗頭仔細打量的。最後大家共同的重要發現是，有一根狗鬍子的前半截變白了。

不知怎地，我們都清楚地感覺到萊喜很不喜歡我們把玩牠的樣貌，敦厚的個性讓牠不能拒絕我們的擺布，但牠心中的不情不願讓牠變得進退維谷。最後，牠怨叫一聲，乾脆扒在地上，把鼻子枕在爪子上，閉上眼睛，無論我們怎麼撥弄牠，都不跟我們玩了。

過了好一會兒，發現大家不再玩耍牠久無動作以後，萊喜忍不住好奇地睜開一隻眼睛偷看。
當這個小動作被我們發現全家人都轟然大笑時，萊喜那半睜的眼裡，清楚地從驚詫轉為害羞最後定格成怨艾。

哄笑聲中，萊喜無奈地把頭撇開，尾巴還不自覺地在地上搖了兩下。
呃，事實上是在地上「敲」了兩下。